闲知之

OP-路罗 | 原ID-白茶渡知闲
❤️肉

【路罗】半成型计划(补档/原著向)【章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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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日月

 

 

 

刚准备迈出去的步子忽地被凭空横在他面前的黑色刀鞘打断。

“喂,罗罗诺亚当家的,”长刀的主人也停了下来,站在他半步距离的前方,正侧头往这边瞧,啧了一声,“你刚刚是准备往左边走吧?”

“……哈?”

“在上岸的时候明明说过要好好跟着,”对方收回鬼哭,红色的束绳在肩头晃动了两下,“而且两分钟前才强调过就在这条街的右侧尽头是我们的目的地,很明显只有一种走法的笔直路线,除非你打算拿刀砍出一个岔路口。”

索隆一手搭在腰间的刀柄上,大步走开,语气不善:“我知道。”

两秒过后,罗的声音幽幽地从斜后方飘过来:“……那是右边。”

只见那从头到尾就没点自觉性的剑士浑身一僵,光是从背影上就能看出他满身散发出来的挣扎意味,不知是想回头冲罗大吼一番来掩饰尴尬还是厚着脸当无事发生回归正确路线。

很快,两步开外愤慨的嘟囔就抛了过来:“啰嗦!!”

罗叹息着,抬脚跟在后面。虽然一同行动本不是他的原意,不过已经到这一步了,只能多注意着点,以防一时疏忽又要满岛去找。

 

 

当他和路飞从狮子头上起身行动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另一人因为时常霸占着这里,又是橡胶体质,踩着一双草鞋一骨碌就站了起来,下去的动作一气呵成,等罗试图抬头回看过去时,已经不见路飞的踪影,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在甲板上朝着厨房一路奔去。

半边身子的暖源消失了。罗试着张合着发冷的手指,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子。因栖息的地方太过狭隘,中途又怕随意乱动会把两个人挤下去一个,只好一直固定着动作直到现在。罗深深吸了口气,拍掉了身上还残留着的湿气。他扶着桑尼号船头,一跃而下,落在后方的台子上时只有鞋跟敲在木板上轻不可闻的咔哒声。

贝波他们照常在甲板上等待着两船厨师的伙食,见着罗便激动地挥手,虽然对自家船长出现的地方有着不少疑惑,但到底也没开口问。罗正揣着长刀,从楼梯上一步步走下来,再三犹豫也没招呼他们红心团的人回自己船上去。

昨夜是秘密碰面,无论是福是祸都只关系他一人,终归他们是同盟,船员一路上好好相处也不为过。

厨房里热闹得很,多数是山治对着路飞的怒吼,虽说是宛如在吵架一样的嬉笑,却也没有碗碟乒乓作响,看来路飞对自家厨师拿捏得当,在能偷到一点食物的同时也不会真正触及底线。

毛皮族的船隔着一段距离航行,船上成员数量太多以至于桑尼号的甲板塞不下,因此聚在这里的只有三三两两最开始同盟的成员。少数几个红心团成员还留在甲板上,瞧见了罗之后欲言又止,坐在他们身旁的强巴鲁冲着他暗暗摇头。

夏奇低声说道:“船长。”

罗只回道:“我知道。”

“可是……”

余下二人也就把剩下的话给咽回去,只能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一时间也找不到个好方法去解决内部矛盾问题。罗示意此话题应该就此结束,毕竟身在草帽一伙的船上,会见闻色霸气的人不少,背地里谈论他人长短是非始终是个龌龊行为。

不过那几人始终是对同盟抱有反对态度,说得,但不听劝。尽管罗在双方面前都强调了同盟不必搞好关系,但也不知是因为知晓罗的性子还是看破了这疑似谎言的糊弄,他们变得越发愤慨起来。赌气也好,试探也罢,罗照单全收,不理不睬任由他们去。强巴鲁好性子,想着不利于之后的合作,便在两边周旋。

虽说罗有个人原因,也曾迟疑是否是个人私欲造成了目前状况。从头这么一想,罗只觉可笑。先不论他和路飞到底八字有没有一撇,与四皇凯多一战在所难免,草帽一伙连带着和之国的武士都是你行我素的作风,根本不顾别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向来就有把所有人拉在一块的天赋。

二层的厨房被啪的一声推开,最先冲出来的是怀里抱着超过本人身高的肉类的路飞,山治紧随其后,明明一脸不爽,恨得牙痒痒还因为忧心浪费食物而不能一脚踹向那位船长。剩下的船员鱼贯而出,按照惯例享受了茶点。

罗抬眼望着他们,把鬼哭塞给贝波。他对上这三人齐刷刷的视线,说道:“别去管,他们会接受的。”

“遵命!船长!”

“啊,对了,”贝波把长刀抱在怀里,“待会我们会暂时停靠在最近的岛屿上。”

 

 

敲定主意的是两家的航海士和厨师外加草帽一伙的船匠。事发原因是今早山治在粮仓里翻找时,询问了娜美和贝波之后察觉剩下的食材根本撑不到他们到达和之国。他们离岛时从猫蝮蛇和犬岚那里搬了几座小山那么多的食物,抵不过船上可怕的消耗量。弗兰奇则表示需要补充燃料以备不时之需。

两位船长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路飞自不用说,罗听到之后倒也不反对,点了点头便用筷子将盘子上山治专门根据他喜好煎的单面蛋夹起来,刚要送进嘴巴里的时候听见娜美叫着他的名字,他的手一顿,里面半熟的蛋黄便从破开的小口子里淌了出来。

“特拉男,”娜美手一指,“那家伙就拜托你了。”

罗顺着她示意的方向一看,那头正在擦拭三代鬼彻的人也被这从天而降的任务给砸了昏头转向的,半晌,和罗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什么?”

他一挑眉,见着橘发的航海士额头上青筋一冒,强行堆在脸上的笑容杀气逼人,令一旁的贝波都拿不稳手里面的鱼,哆哆嗦嗦地想要退到罗的身后。

“你看,因为我们船长肯定不会安分待在船上——你给我闭嘴!!”娜美一拳把路飞砸进甲板里,弗兰奇在一旁仰天长叹,即便这样罗也听到路飞在下面挣扎模糊不清的反驳抗议,“这次正好轮到索隆去搬运物资了,但要是没人去管那家伙的话,他百分百会迷路到世界末日!”

“你说什么?!”

“难道不是?!”

一来一去的争吵,杂夹着娜美冲着索隆挤眉弄眼的暗示,怎奈何剑士醉心于磨练技艺,就算是看懂了航海士似乎意不在此,却又因没能得到确切的指示而只能干蹙着眉头,急得娜美攥紧了拳头。

罗把煎蛋慢条斯理地塞进嘴巴,等着他们明目张胆的眼神交流告一段落。他把筷子一撂,对这蹩脚的闹剧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哪见过当着面的漏洞百出的欺瞒?

他推波助澜:“所以为什么是我?”

这下原本在空中晃动的箭矢便有了个准心,齐刷刷地对准了猎物。娜美说道:“你不是自己说是“同盟”吗?所以理所应当该帮忙吧!”

被随意指使的人还没说话,一旁的佩金倒是先嚷开了:“什么?!”

夏奇不甘示弱:“你在跟我们船长说话!注意点态度!”

贝波有了这两人撑腰,也探出个头,像是要证明什么般拼命点了点头。这般一唱一和反击得娜美一怔,想来遇到的大多数男性都会因为她的外貌武器而被欺骗以至于不自觉地软下态度,他手下这三个也是甘败在石榴裙下的个体,只是事关船长的尊严,一时间忘了那些虚头巴脑的事。

罗瞧着娜美那装出来的气势汹汹的瞪视像是纸糊的窗户,一下子就被尖锐的物件给破坏了,化作碎屑在空中漂浮不定,就连呵斥的语句都像是喃喃自语,仿佛在安慰她自己:“怎、怎么?”

“佩金,夏奇,”被点名的两人还嫌不过瘾,哼了一声才打住。若是逼得太紧他可就没法解开这些家伙到底暗地里想搞什么名堂了,罗开口道,“……只要看住罗罗诺亚当家的就行了吧?”

娜美瞪大了眼睛:“啊?啊……对、对!”

“同时行动太显眼,”面对自家船员的目瞪口呆,罗说话时的音调语速均无变化,根本不受影响,“而且你们不是也有想要买的东西吗?还有船上的物资补充。”

“虽然确实有这回事,但——”夏奇只能跟着罗一起站起来,把最重要的呐喊给憋回去:但一码归一码啊船长!!

“多谢款待,”罗说,“走吧,把清单列出来,没有时间给你们浪费。”

“是!”

 

       

“……感觉跟某个人完全不一样。”

可能因为罗在他们船上这一路上被迫“入乡随俗”,被路飞的节奏牵着鼻子走太久了,他们都忘了这人实质上仍然还是雷厉风行的作风。

“某个人”正扯长了脖子,终于把脸从甲板上解脱出来。草根和泥土沾了他满脸,路飞呸呸吐了两下,娜美嫌恶地往一旁避开。

路飞拍了拍脸,忽地开口道:“喂,娜美。”

“什么?”娜美抬眼,没料到撞进了铺天盖地的黑。就像是她这航海观测出了失误,往窗户那一看,发现天地都连成了黑压压的一片,竟分不清哪边是海,哪边是天,裹着刀子似的风就这么压了下来。她猛地一窒,动弹不得。

路飞盯着他,眼眸里盛着那片黑,风雨欲来,令人惴惴不安。

“因为特拉男他自己允许了,所以这次就下不为例,”路飞说,“我不知道你和索隆想要干什么,但是那家伙已经是我的伙伴了。”

她藏着的那点小心思被两边都看了个透彻。算不上试探,顶多只是好奇心作祟想要撬点什么消息出来。可终究算是做贼心虚,娜美僵硬地笑了笑,故作大声地回道:“这我、我当然知道啊!”

“唔,其实也不止是伙伴……”路飞侧头望了一眼浮在海面上的潜水艇,因坠在海中看不见的铁链而紧紧地跟在桑尼号旁,浪涛也好,风雨也罢,都无法撼动这连接。他便又扭头回来,冲着娜美一笑:“嘛,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好了!”

“哈?”

“对了,娜美!为了补偿我,待会的午饭我要双倍的……不,果然还是三倍吧!”

路飞笑嘻嘻地把草帽往头上一扣,冲着航海士比了“三”,也不管对方答不答应,甩手拽住了桑尼号的船头,唰地一下离开了。

“哦……”娜美这才后知后觉,“不对!你给我等等!!”

 

 

山治在上岸之前用同情掩饰着幸灾乐祸,拍了拍罗的肩,嘱咐了几句什么要时时刻刻注意索隆的动向之类的话,现在想想和现实比起来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一条直线,最多五分钟硬生生地走出了十五分钟,要不是要掩人耳目,罗只想用能力把索隆在两点之间传送个来回。

潜艇上的燃料和补给有专人负责,实际上他这个船长只需要带点小物件就好。罗扫了一眼手里的纸条,在街边的一个铺面停了下来。他叫住前面的剑士:“等一下。”

索隆一手搭在腰间的刀柄上,看着同盟的船长正在一堆小东西里挑挑拣拣,店主脸上本来堆着谄媚的笑,一眼瞧见罗手上的刺青和身上的长刀,脸色顿时难看得像店铺生锈的门,似乎抖上一抖就能簌簌往下掉渣。

他悄悄地往索隆这边望了一眼,别在身上的三把刀就像是踩着地狱之火而来的三头犬,吓得店主接连后退几步,哆哆嗦嗦地撩开柜台后的门帘,恨不得插上一对翅膀飞走般地消失了。

往常罗还会在出发之前唠叨几句记得伪装之类的话,可能也是明白了路飞的麻烦体质和这一船人不按常理出牌的风格,现在变得就连他自己也懒得管这些,大大咧咧以原本面貌就露面了。

 

 

“你应该有什么要跟我说,”罗对比着货物,仿佛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嘴,“或者说是娜美当家的想问什么?”

索隆挠挠下巴,还真就仰头凝视着天花板回忆了片刻,说:“啊……那个女人啊,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金属零件在罗手指间转了半圈,滚落进掌心。他等着,想象着来自昨晚他可以称得上是无礼举动的谴责或是关于这一切所作所为的动机。

索隆啧嘴:“真是麻烦,我忘了。”

虽然这也在意料之内。罗放了几枚硬币在柜台上,将替换的零件扔进口袋里,朝门口走去。他说道:“没关系吗?”

毕竟之前也见过那位航海士出手把吵架的厨师和剑士打个鼻青脸肿。

“啊,”索隆应了一声,全然忘却下船之前娜美把他偷偷拉到一个角落千叮咛万嘱咐外加钱财威胁——噢,索隆这时想起来他被逼迫前来的理由了,“糟了!!酒!”

果然黑足当家的也是被拉进作战里的成员之一。罗对同盟船上这种上下级极其混乱的场景见怪不怪。索隆着实想不起来娜美究竟要他问什么,大抵都是些无聊的事,好像是关于路飞的事。强行交给他的任务大概是完不成了,在到和之国前,他的酒估计也没了,本不该他管两个船长之间的事,可话赶着话已经到了这一步……索隆叹了口气。

罗见着绿发剑士抬手抓了抓头发,期间视线掠过他身上,像是腰间悄然出鞘的刀刃。

“我劝你放弃吧,”索隆倚在门框上,挡住了唯一的出路,“路飞那家伙的任性程度在我看来甚至要超越四皇的等级。”

面前的罗不急不缓地将布袋系在手腕上,抬起脸时仍是蹙着眉的,时刻都是那副不知在思索些什么的神色。他默不作声地凝视了索隆半晌,皱在一起的眉心忽地舒展了,眼角像是被窜进来的海风勾了边,通通朝上扬去。

 

 

罗的声音仍是低沉的,叫人听不出是个什么心思:“谁又说……我在抵抗?”

视线那头的剑士猛地眯起眼,审视的眼神不动声色。罗任由他上下打量一番,安然地站在那里,他等待了几秒钟,将鬼哭重新搭在肩膀上,冲着门口迈开了腿。索隆侧身让开时,无意间瞥见了罗唇角翘起的弧度,突兀地像是被硬生生割出来的,那夜瞧见的朝他自己砍下去的影子又重新浮现,带着被猝然掀翻的火光稍纵即逝。

索隆一怔。

“喂,”这一叫,便让罗停下了脚步,他没有回头,索隆望着他的背影,开口道,“在鱼人岛的时候,路飞说了一句话,他说他再也不会失去任何人。”

半晌,门口那人轻飘飘的一句:“是吗?”

“两年前你救了那家伙的命,是最明白的。”

罗的肩头似乎动了一下,像是要转过身来,却不知被什么钉在原地。这世上哪有不散的筵席?人终有一死,说出再也不会失去任何人这种话也只会让人笑掉大牙——明明是想这样认为的,可他也的确是清楚的,路飞那句话于他来说不是一句郑重的承诺,是已成的事实,把他心扒拉个干净,也找不出一丁点的怀疑。

哼笑从罗的嘴里滚落,像是屋檐上挂着的一滴水砸在湿漉漉的地面,不知是夜里悄然雨后的残余还是黎明凝成的水汽,终归都这一下都混杂在了一起,分不出个究竟。

隔了好一阵,罗才重新开口道:“是指你们伙伴之间的信任吗……”

喂喂,这家伙真的有这么迟钝吗?索隆真当是愕然,一愣神,罗已经出门朝右边走去,黑色的衣摆在视线边缘处划出了个半圆。索隆啧嘴,路飞昨夜可下了命令要求留着他的位置,本想着要告诉罗,但如今一看,这人绝不是全然不知的。

边嘟囔着麻烦,索隆边抬脚跟了上去。

 

 

他们接连搬空了三家超市的可乐库存,阵势宏大,一踏上街道就有百分百回头率。走到人迹罕至的海岸,桑尼号露出了隐隐绰绰的一角,负责看家的弗兰奇老远就看见他们,挥着他巨大的手臂朝他们打招呼。罗将手里的绳索一扔,半弯曲的手指在空中虚虚一抓,靛蓝色光膜罩住了这段路程。

“我还有事要去做。”罗说道,他的食指微微一动,索隆那还没反应过来的脸带着身周的可乐都消失在眼前,远处怒气冲冲的一声该死和眼前跌进沙子中的空酒瓶一同作响。

城镇中心有一处教堂,和他们采购的方向恰好相反,等索隆掏钱买单时,罗在门口望风。没等来海军的动静,倒是被高处一抹白给晃着眼。等那阵不适过去他才睁开眼,发觉独独从房屋丛中冒出来的是教堂顶部,刷着白色的漆,就连十字架也镀了一层银,把阳光原原本本折射个透彻。

唱诗班的声音从五彩的玻璃里透出来,飘到了街的这头。小镇不大,街道窄得仅够一匹马过,可罗却走不过去,他似是凝视着彼岸般地仰头望着正中央的彩色壁画,目光一寸一寸地刻上去,恍若隔世的话语越过十六年的岁月,与敲响的钟声一并回荡在耳边。

罗将手中长刀往地上一杵,自言自语道:“这世上并没有绝望……吗?”

他稍稍朝右边偏侧头去,有什么唰地一下从他脑袋旁窜过去。

半秒不到,那东西在街对面的教堂彩色玻璃上钻了个黑漆漆的小洞,整块玻璃跟初冬里还没冻好的湖面般,哗啦一声全碎了,簌簌地滚落在石砖上。里面清脆的歌声戛然而止,没了窗户,尖叫声听得分明,大门随即被撞开,人群猛地四散开来。

罗回头看去,身后一片黑压压的枪口,站在最前面的枪支瞄着他的头,正往外冒着一股白烟。

“没错,目标特拉法尔加·罗已被找到!!”为首的海军对着手中电话虫吼道,“请报告你那边的情况!”

“是!我们遭遇了草帽一伙,其中的两人已经被我们——”

剩下的话被一刀斩断,那人端着手中只剩下半截的枪,双眼紧紧盯着抵在他喉咙上的刀刃,整个人都抖得厉害,生怕不小心呼出一口气,被那锋利的刀顺藤摸瓜地砍过来。周围齐刷刷地架起了枪,对准了骤然出现在他们跟前的海贼。

“喂?喂?!听到请回复!喂?!”

被切开的电话虫仍在传输着声音,目睹这荒唐情景的人就连害怕都顾不上了。只有被实实在在威胁的人才意识到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已经在死亡外科医生的能力范围内了。

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滑落而下:“怎、怎么会……”

“是啊,”勾起的食指与中指正好将眼前的人截成两半,从海军的眼里,瞥见他冷得可怕的一张脸,罗开口,“多谢情报。”

 

 

相隔大半个岛的布鲁克和乔巴背靠背被逼进角落里,瘫坐着好不狼狈。不仅被海楼石捆得死死的,身上还沾着十多分钟前被一脚踢出来,滚落在地上沾着的灰,脚边躺着重伤的波克慕斯。

包围他们的人因迟迟没有回应的通话而迟疑了一瞬,因此未能注意到已然蔓延过来浅薄的蓝色。

为首的海军抓着电话虫使劲摇了摇:“到底发生什么——唔!!!”

喊了半天的话语终于得到了回应,手上的电话虫就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海军只来得及瞥见一抹黑色猝然占满视野,几乎是同一时刻下巴上迸发粉碎般的痛楚,整个天地在他眼中旋转,眩晕而涌上来的金星和耳鸣一同到来。他的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冲后方飞去,狠狠地砸在地上,胸前被剧痛攥紧,他趴在碎裂开来的石砖上,咳出几口血,模糊地看见一双皮靴踩踏在他几米开外的地方。

乔巴瞠目结舌,盯着那身着黑色衣服的人一手拿着刀鞘,一手握着长刀,雪白锃亮的刀身映着这个巷子里所有忐忑不安的脸,刀刃冲外,把他和布鲁克都挡在身后。

一腔酸涩直冲鼻子,乔巴大叫道:“特、特拉男!!”

“对不起添麻烦了!!”布鲁克急忙说道,“但是这是有原因的——请小心!!”

四面八方射来的子弹一晃眼变成了糖果,直线下坠。罗抽空看了他们一眼,蹙着眉问道:“跟你们一起行动的黑足当家的呢?!”

“山治、山治他!!”乔巴哽咽着,眼睛里顿时翻涌着水光,“去跟BIG MOM的女儿结婚了!!!”

 

 

……

       

 

两秒后,布鲁克和乔巴屁股冲下,跌坐在桑尼号的草坪上,一同被移过来的波克慕斯躺在甲板上,不省人事。罗举起鬼哭砍断了他们身上的海楼石锁链。听见动静的弗兰奇和索隆爬上甲板,正好看见罗张开手指,抬头一望,薄膜已经几乎淡到肉眼无法察觉的程度,大半个岛都被他盖了进去。

从餐厅跑出来的锦卫门嚷道:“罗阁下,发生什么事了?!”

嘭的一声,甲板上接连出现了剩下的人。路飞嘴边还挂着没来得及吸进去的面条,娜美和乌索普还保持着举着杯子的动作,呆滞地眨了眨眼。路飞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蓦地站起来,把嘴里的食物一股脑咽下去,大喊大叫:“我的午饭!!”

“待会再说这件事,草帽当家的,”罗抓住路飞的肩膀,“有更紧急的事。”

       

       

文斯莫克,对于北海的人来说可以说是如雷贯耳的姓氏,外加上一层BIG MOM联姻关系,是极其复杂紧急的事态。虽说这对之后对上四皇凯多的计划有着致命性的影响,但这也算是路飞他们的私事,罗并不好参与。

他待在自己的潜艇上,也下令红心海贼团的人待在各自岗位上。限制了人,却管不住嘴。罗倚靠在潜艇边缘栏杆上,望着远处愈发变小的岛屿,追击的军舰和海军都被远远地抛下了,于是这边的声音便大了起来,窸窸窣窣的只言片语飘了过来。

“我就说不该结成同盟,”伊卡库的声音最好辨认,她作为船上唯一的女性正和其他人一并站在甲板上,望着不远处的桑尼号,“看吧,草帽他们现在又扯上另一个四皇BIG MOM了!”

库里奥尼叹口气:“其实一开始我们也不知道船长想要把四皇凯多拉下马,说不定草帽他们最开始瞄准是BIG MOM。”

“所以我们难道要改变航向去另一个四皇那里,就为了去救草帽一伙?”乌倪问道。

罗的视线轻轻那头一扫:“喂,你们三个,没时间闲聊了,做好出发的准备。”

他们对视一眼,还是乖乖地点了头,打开舱门走了下去。

身为船长,路飞对山治一事倒是并没有罗想象中焦急,得知结婚后果之后决意兵分两路,一路朝BIG MOM那里行进,一路则按原计划到和之国。夺回同伴此事在路飞嘴里是往小了说,在他口中九死一生也能变成和平岛屿一日游这般轻松。但其中的艰险谁又能猜到,现实只会比罗想象中更加危险。

被划分给和之国的草帽一伙几人登上了毛皮族的船,路飞几人带着还被缠着绷带而无法反抗的波克慕斯开着桑尼号离开。罗从头到尾并没有发话,关于路飞同伴这事他也算是知根知底,看看他的船员都是一副坚信他能从BIG MOM手里平安归来的神色,玩笑着就告了别。哪里像他思前想后,手上对于这位四皇的有用信息七零八落,凑不出一个有用方案,多说无益,想来路飞也听不进去。

 

 

两艘船朝着新世界半边天地的主宰而去,哪管生死命中定数,一腔无畏。

       

       

罗仰头看去,头顶阳光正烈,他却徒然感觉后背窜上一股寒气,心口堵得慌。像极了十三年前那雪夜柯拉松往他嘴里塞进去的手术果实,哽得他喘不上气,吐又吐不出来,只能强撑着把那又酸又苦还带着辣味的,难吃得令人发指的东西囫囵咽下去,嘴巴里一片发麻,鼻腔里不知为何冲上了一股子血腥味……

这一联想如当头一棒,把罗打得浑身一哆嗦,从似梦非梦的幻影中震醒。目光所能触及的地方,桑尼号已经连一丝余影都消失了。

这两人不过是有相似之处,仅此而已。

心里重复数次,罗才意识到自己正狠劲攥着自己的衣袖,用力到指尖发白变冷,松开之后半天才回过劲来。他哑然半晌,不知以怎样的心情嗤笑一声,转身朝自己的船长室走去。

之前拴在两艘船之间的铁链收了回去,潜艇和毛皮族的船只目前保持着一定距离并驾前驱,不远也不近。罗在下去之前,鬼使神差地朝那船上望了一眼。

站在船边的是草帽一伙中的考古学家,也不知是不是特意等待着这一刻,接下了来自同盟船长的目光,那双眼眸里只有一汪恬静。蓦地,她微微笑起来。

 

 

……

 

 

两日之后,他们抵达了和之国。

熟悉情况的锦卫门等人将和之国的情况做了个简单介绍,因人员太多,一同行动太过招摇,用果实能力给其他人换了一身古香古色的和服之后便分头行动。强巴鲁已经不是第一次带领船员了,罗也没多嘱咐什么,只是重复了一遍他们海贼团行动的准则,便让他们离去了。

剩下的人跟着武士们翻山越岭,悄然爬上一座老旧废城。天色太暗,又没有灯火照路,阴风阵阵,吹得人鸡皮疙瘩爬满了一身。脚下杂草丛生,依稀能看见被埋在底下的小道,因为岁月已久或是无人问津,裂成了一块块。

乌鸦枝头突兀鸣叫,吓得乌索普催着一路都异常沉默的武士们尽快进去。罗走在最后,注意到几米开外的确立着数个墓碑,他独自走过去,借着月光辨认出了上面写着的字。

原本被埋葬的人正活生生地站在不远处破败的房屋里,弯着腰弓着身,把屋檐房梁上堆积着的蜘蛛网给掸落,其他人抱怨着,一不小心被灰尘呛得咳嗽连连。

锦卫门把房间收拾的稍微能看了之后,招呼大家席地而坐,环视一圈发现少了个人,一抬头发现罗还站在门外,说道:“罗阁下,请进,我们准备——”

话语断在嘴边。那名海贼不作声地抬眼看向他,他身侧的墓碑被月光揭开了半边面纱,青苔遍布的木板上刻着的,正是他锦卫门的名字。

       

 

来龙去脉交代了,外加上大部分人在一旁听得涕泗横流,折腾了半宿,天微亮的时候才抓紧时间休息了片刻。天大亮的时分,锦卫门如法炮制,给他们几人都换了和之国的服装,挨个介绍了伪装的身份和目的。浪人、舞姬、木匠、商贩……各行各业都占了一头。锦卫门转向他:“罗阁下,听说你擅长医术,不如装成游医,九里这边——”

“多谢,”罗扯了扯衣领,因鲜少穿和服,一时间身上空荡荡的还真不习惯,“但我会按照我自己的计划行动。”

“这……”

“特拉男很擅长这方面的事,”罗宾拨弄着头上叮当作响的发饰,冲着已经宕机的锦卫门一笑,“所以没关系。”

武士头点得倒是快:“当、当然!!”

 

 

罗回头一瞧,自己船上的佩金夏奇也跟那个武士一个德行,看得两眼发直,挪不动脚。唯有一心关注母熊的贝波不受影响。也不知多少次脑海里冒出这些人没救了的念头,好歹其余草帽一伙的成员都习以为常,都开始研究自己身上的服饰。

堪十郎和锦卫门一对一给他们进行常识性恶补,剩下的时间则被用来各自做准备。罗在此期间在附近调查了一番,才发现这个地方已经被严重污染,能入口的东西近乎为零,下船之前带了一些干粮以防万一,还真就派上了用场。他们缩在这个昔日辉煌的建筑里,啃着食物,就着破败的尘土咽了下去。

罗坐在门口,披在肩上的羽织正被晚风吹得猎猎作响,上面绣着的樱花也随之翻滚着。里头一身和服浴衣,倒是自在宽松,只是不能摆出以前习惯性的坐姿,他倒是不在意,却听不得贝波他们对此夸张的反应。

罗抬手覆上自己心口,那么一小块白纸,又轻又薄,夹在衣褶中,却代表了另一个人的生命。

而这片纸却在刚才,冒出了一点星火。

“特拉男,”红心海贼团的人纷纷回头,看见罗宾将繁复的衣裙小心收拢着,一只手扶着门框,“能稍稍借用你一些时间吗?”

 

 

穿过这片树林,他们便走到了山崖边上。天色已暗,被称为博罗镇的地方正亮起稀疏的光点。明日他们就要分散开来,潜伏在四皇凯多的地盘上,做好分内之事,等待着路飞他们的归来。

“路飞他呀,”罗宾开口,恰好和罗心里念的名字重合,罗侧目看去,只见罗宾食指与中指夹着那张生命卡,比他十几分钟前看的更小了,“是不会就在那里停下脚步的。”

她的面容上只有坦荡荡的安然,即使代表自己船长的生命卡在燃烧也依旧没有动摇。

罗说:“是啊,如果是草帽当家的话。”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特拉男你其实已经做好了准备吧?”

原本只是合着柔柔微风一同落在他脸庞上的视线陡然变了个模样,被撕开了外壳,底下是明晃晃的一把刀,把他的神色给完完全全映在上面。

“你在说什么?”罗抬眼迎上罗宾不动声色的笑意,这是那女人常用的手段,“离托特兰太远了,想做什么都不可能。”

“不,我是在说路飞是不会被BIG MOM阻拦的,同理,另一个四皇也做不到这点,”罗宾说,“我对此毫不怀疑。”

“他是你们的船长。”

“是啊,但同时这不是绝对的,”罗宾的目光毫不退让,逐步逼近,“你我都知道两年前的那件事。”

失去的,几近击垮这个男孩。然后,他攥紧了手里的,摇摇晃晃地重新爬起来,等站稳了,朝前走去时,眼眸里已然不见昔日少年轻率。一眨眼便拥有了男人的姿态。

罗怎么会不知道呢?他于庞克哈萨德风雪里的那一眼,便什么都明白了。

“别小看那家伙,”罗说,“也不要低估你们自己。”

她摇了摇头,说:“现在这个‘你们’里,也包括了你。”

“……你面前是一个随时可能背叛的海贼,”罗说,“我还以为这船上至少有个明白事理的人。”

罗宾静静地盯着他,她嘴边的笑意淡了下去。

“我相信我们的船长,而他的身后有我们,”她说道,语句间用的是打趣的口吻,面色却更像是一种警告,“要是有人不懂得照顾自己,那可就伤脑筋了。”

 

 

特拉法尔加·罗这个海贼与“普遍意义”可挂不上边。罗宾第二次接触他的时候就明白了这点。传统不是件坏事,因此罗这样摸不透的人便极其危险。她提防着,留意着,直到向日葵花圃顶端炸开的火焰落进这人的眼里,像是不怕火炼的一块黄金,滚烫地从碎裂的面具下涓涓淌下。

她从他的眼中看到了罕见的真情流露,窥见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光是这样,她就已经认出了那殉道者般的眼神。

那句“共赴黄泉”绝不是玩笑。

       

       

罗无言半晌才开口道:“他真是找到了一群可靠的船员。”

“也同样是伙伴。”

罗轻笑一声,身周的防备终于还是放了下来,可那潜伏在深处的执念却没有变。罗宾劝不了,也不该劝。有着一层救命恩人的关系,罗却全当没发生;扭头把德雷斯罗萨的事记得分明,如磐石无法撼动。

他是这样一个人,抛开登台表演的戏服与涂抹在脸上的浓妆,竟是这么不像个海贼。

本质竟然和路飞如此相像。

“如果仅仅想用这种方法就想要让路飞放弃,你恐怕还需要再多努努力才行。”

她的后半句话则没说出口,毕竟对方也心知肚明:更何况你其实也在犹豫。

他足够聪明,很多话都不需要说得太明白,点到为止。罗宾转身打算原路返回,听见罗在身后叫住她:“等等。”

罗瞥了一眼她拖在地面的衣摆,抬手放出了他的能力:“弄脏了就难办了。”

她有些意外地挑眉,不知是在惊叹他拥有男人少有的细腻心思还是借着一句话回了她之前的提议。她笑道:“谢谢。”

       

       

别看、别听、别感受。

罗于审时度势这方面可谓是炉火纯青,他所会的技巧,都带有堂吉诃德家族的影子,人心揣摩也是多弗朗明哥最为拿手的事情之一。因此罗又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察觉?虽一开始拿着个人情感影响判断做挡箭牌,可时间一长,这种借口也就没了作用。

可正是因为如此,才明白想要承担起这一切的勇气是多么沉重。但凡说得难听些,抛去华丽辞藻和遮遮掩掩的意图,剩下的便是源头:害怕。

细细一捋,从过往的教训便能得知,若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一旦落地,便朝着深处扎根,盘根错节地纠缠在一起,任何一方遭遇意外,都叫人痛不欲生,伤筋动骨要了命般的疼。

所以只要别看、别听、别感受,他守住自己一方天地,装作不知晓那头如火如荼的情感,只要这样——明明只要这样就能不在未曾预料的分离时减少痛苦,可怎奈何正如他所说,路飞只是路飞,这世间独一无二,拿任何常理都无法约束的存在。

你盯着他别有任何逾越,谁能想到在那肉眼已经无法观测的土地深处,根须早就长了过来,越过了所谓的线,早就交织在一起;你叫他保持距离,时时刻刻地防范,可这人却不管不顾,直往上长,拼命地生长,等再一抬眼,已经处于郁郁葱葱的荫蔽之下,哪里还能找到相隔的距离?

这方法不再管用,那便只能把一切都说开。

       

 

……

 

 

几日之后,博罗镇人翻天覆地、掩人耳目的行动被抵达和之国的路飞和由得他船长胡作非为的索隆给弄得前功尽弃。几经波折,罗总算是把这几人都带到了御田城。

这家伙给人造成了多少麻烦,还大大方方地走在一旁,为刚才的“好事”而笑眯眯的。罗途生捉弄的心思,利用锦卫门反将了路飞一军。贝波也和那武士一样,吃坏了肚子,蹲在草丛里脱力。罗只觉头疼,这万事都还没个头,就已经状况百出。

与路飞分散的山治等人顺着生命卡找了过来,也总算是某种意义上的主要人员到齐。罗和他的船员仍在外面望风,博罗镇喧闹声随着夕阳的消失也一并弱了下去。为了不引起注意,他们不点灯火,就着黑黢黢的环境准备在这里躲上一夜,明日等着敌方的动静再按计划行事。

罗在这边把走不动路的贝波安置好了之后,便站在门口,一手搭在门框上。

“草帽当家的,”躺在里面断了一半横梁上的人应了一声,朝罗这边看去,“我有事要单独跟你说。”

       

 

他们往森林里走了许久,远到山的这头。

“唔?”见着前面的罗突然停下,路飞才看了看四周,是全然陌生的地方,早就感受不到旧址里面的动静了,罗转身面向他,被帽檐挡了一半的脸能看出绷得紧紧的,“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算是吧。”

“别又用这么模棱两可的说法啊喂!!”被之前同样伎俩捉弄够了的路飞抱怨着。

“因为被扔了所以你们都没看到,”这话直切正题,罗一手搭在鬼哭的刀柄上,说道,“我的通缉令上也有'只许活捉'这个要求。”

“……什么?!又是哪个四皇!!是凯多吗?!还是——”

“等等,草帽当家的,为什么会和四皇扯上关系?”罗打断他,“你难道——算了,估计你根本没注意,我吃下的恶魔果实被称为手术果实。”

“哦。”

罗瞧着他那一副全然不知的神情只能暗叹一声,说:“简单来说,如果作战失败了,我有一招翻盘的绝技,所以现在需要你配合。”

“是吗?不过我是不会输的,所以……”路飞停了下来,他的笑意随着罗将那把长刀缓缓地拔出来而消失,“你在做什么,特拉男?”

“反正说了你也听不进去,”罗将刀鞘扔到一旁,刀光照在他眼睛上的一瞬,像是天寒地冻里凝的一截子冰锥,“乖乖站在那里就行了。”

恐怕是那恼人的直觉才让路飞察觉到了不对。罗盯着杵在不远处的路飞,听他言简意赅地说道:“说给我听。”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已,抱歉,草帽,我知道你最讨厌这种事。”最热爱自由的人想必绝不愿意被所谓的“永生”所束缚吧,这是下下策,也是必须要做准备的一步。罗抬手展开了ROOM,他弯腰捡起一枚石子,在手上掂了掂,继续说:“但是——”

 

 

石子在黑暗中划过一道曲线,正于路飞半米多开外的地方坠落,未等到那头话音消逝,说话的人便交换了位置,地面猛然窜出的石锥与一声金属铿锵碰撞同时迸发。那道摩擦出的火光照亮了路飞的脸,他只是微微偏侧身躲过了地上的攻击,右手则紧紧地抓住横在脖颈间的刀刃,武装色霸气僵持着,发出刺耳的动静。

“什么计策,什么只许活捉,我不懂,”路飞字字咬得分明,抬眼看来的目光撼动不得一分,“我唯一想知道的只有一件事,如果我配合你,你会怎么样?”

罗的视线晃动了一下,说:“那根本不重要——”

“很重要。”

“你的目的是扳倒四皇凯多,只有胜利才是你唯一需要关注的!”

“是我们的目的,你、我还有我们的伙伴的目的,”路飞说道,“如果不是这样,那又怎么能叫作胜利!!”

“胡说八道!”他的刀卡在路飞的手里,正如他也深陷泥潭,拼命想要挣开,“这可不是儿戏!四皇凯多的实力状况你根本就不了解!”

“都说了我会打赢的!!”路飞也怒视回去,“而且要牺牲你或者任何一个伙伴才能赢的话,我宁愿不要这种胜利!!!”

“把我当成你众多朋友里的一个不就好了吗?!”罗吼道,“在德雷斯罗萨,为了女人的一个便当你就去揍多弗朗明哥,你也可以当我是因为托尼当家的照顾了贝波他们而心甘情愿做出的选择!!”

路飞手猛地一缩紧,刀身不堪重负地嘎吱作响,一把火点燃了路飞的眼睛。

“可你不是他们!!你不是随便一个朋友!!你是我的伙伴!!而且——”他的大吼也将罗的心一点点提起来,摇摇晃晃地升到半空中,若是一放手,啪的一声便会砸个粉碎,“决不允许你……我再也不要失去我最重要——”

 

 

“够了!!!”

 

 

想要阻止真相,想要抗拒,所以一句怒吼便道出了恐惧的意味,像是一把刀,同时插进两个人的胸膛。路飞一怔,罗猛地拉开距离,失神般地摇着头,揉碎的、怀念的和害怕的都变成了孤注一掷的冲动。罗站稳了,抬眼与刀尖一同对准了路飞。

路飞看懂了,黑色眼眸便沉下来。他一甩手,丝丝蒸汽便从皮肤上腾升而上。

罗有数十种方法可以对付眼前这个家伙,不过是要得到他的心脏而已,不必堂堂正正拼个胜负。多弗朗明哥的话犹在耳畔,可他不想,唯独对路飞不想用那种手段。这种胜利……这种胜利来得窝囊。

这一分神,毫不留情的一击便从左侧袭来,罗堪堪躲过,余光里只见一道残影。顾不得脸颊上被利风刮过的刺痛感,罗猛地拉开距离,不料见闻色霸气四面八方包裹而来,作战直觉令他果断放弃后撤的动作,抬手将他与路飞的位置互换。

果不出其然下一拳头便砸在了刚才罗所在的位置。罗惊愕,瞧见路飞还未等收回手,视线蓦然掷过来。

简直就像是完全预料到了他的动作。

 

 

赤手空拳的搏斗于罗来说不占优势。一旦拉开距离,路飞如影随形,紧随其后,活像是步步紧逼着的猎人。原本就足以难缠的战斗意志外加上未曾预料的被提升的见闻色霸气,真可谓是苦战。

就在大家齐心协力要开始对付凯多的当下,他们两个船长带头开始内讧。

罗啧嘴,一把甩开了甚至有些累赘的鬼哭,两只手缠绕着武装色霸气挡在身前。

但是绷紧身体接下的不是拳头。没想到这人连二档都舍弃不用了,以最原始笨拙的方法冲向他,抓着他的手臂一头扎下来。

他们双双砸在地上,贴在一起滚了几圈才停下来。他们被扬起的尘土呛得咳嗽起来。还没等罗五脏六腑归位,那人便狠劲压了上来,一拳头擦着耳边砸在地上,声响不大,却把他脑袋震得发胀。罗下意识地抬手,根本没想这种徒劳的抵御是可笑的。

 

 

“如果想要否认的话,就给我认真看着!!”一声暴喝炸响在上空,路飞揪着他的衣服,火热的皮肤抵着他,把他的心赤裸地架在火上烤,“看着我的眼睛再说出那种话啊!!!”

 

 

良久,罗紧绷着的身体软下来,横在他们之间的手臂极为缓慢地挪开了。他的眼皮颤动了一下,像是有片冰凉的雪花落在了上面。他睁开眼,掉进他眼睛里的却是安然躺在晴空怀里的星辰。它们在遥不可及的天幕中闪烁着,也在罗眼睛里涌动着,一时间分不清哪里才是真实存在的。

他浅浅地呼吸了口气,将视线朝下方移动着:遮天蔽日般茂密的树杈与绿叶在夜晚呈现出一片黑色……黑色的头发也如这要冲向苍穹的树枝,支棱着……然后,然后他在极近的地方,看见了路飞。

这个男人正略有些急促地喘息着,怒不可遏,这怒意磨利了他脸庞的轮廓,也使他在罗的眼里变得活生生的。就是在这一刻,罗望着路飞那亮晶晶的眼睛,忽地想到:啊……这辈子,这个人。也只是这个人。

他是知道的。

说出口的愿望就不灵了,所以才不敢面对袒露在他面前的真实。一旦承认了,他那义无反顾、无畏的舍命决心便坍塌了。被留下的人是最明白的,他十三年前尝了个遍,路飞也在两年前初识其中滋味。

非得把这些都给剖开,这才明白两个人执着的事,从本质上是一样的。

 

       

“要是真不信任你这家伙,一开始就不会提出同盟了,”实际上更像是赌一把,然后他大获全胜。罗眨了眨眼,看见路飞因这一句话,眉头被稍稍抚平了,他自嘲地笑了,“其实不信任的人……”

一直都是他自己啊。

“我不会放开你的手,永远不会,”这么说着,像是怕罗避开,路飞便伸出了两只手,把罗之前攥着刀的手给包在手心里,出了汗的手热热的,紧紧地纠缠在一起,“和我一起,我们一定会赢的。”

说到底其实还是凭着一腔热血,盲目的自信让罗笑都笑不出来。

“什么嘛,我是认真的,你看,月亮已经停留在我的船上了,”路飞不满道,“揍飞凯多不是更简单吗?”

“月亮?”罗转动目光,从这角度看不见,但那东西是不可能摘下来的。他对上路飞的视线,“你在胡说些什么,月亮还挂在天……上。”

再迟钝的也该反应过来了。路飞说这话时,眼睛就像是钉在了他身上,根本没往天上瞧上一眼。

“没错,”他笑着的眼睛像是在闪闪发光,“是月亮。”

头皮发麻,耳鸣得厉害。可这些怎么也掩盖不了从心口猛然窜上来的一股热浪,把他一下子扔到一口滚烫的锅里。

 

       

“如果是这样,应该是我更胜一筹……”

罗的声音很轻,比梦呓更模糊,他魔怔了般朝上方的人伸出了手,如阴暗潮湿角落里的植被不知天高地厚想要暴露在那金灿灿的日光下,如藏身于地底的生物,徒劳睁着那双明明只能在黑暗中看见世界的眼睛,偷偷地爬出来,想要踏入另一个天地。

指尖最先碰到路飞的发梢,接着朝后掠去,碰着了他微凉的耳廓。罗的手指微微弯曲着,贴合在脸侧,将路飞的大半个耳朵都捧在手心里般,捂热了,再也分不清彼此。路飞只是定定地凝视着他,黑色……黑色的眼睛里是他,是原原本本的他。

“毕竟我抓住的……可是太阳啊。”

路飞还是听到了,只是也同他之前一样,没转过弯来:“什么?你哪里赢了?月亮和太阳难道不都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可罗没让他说完。

行星脱离了轨道,朝太阳撞去,罗另一只手肘撑起上半身,想把自己葬身于这难以靠近的火焰中,于是他挑中了那表面腾升起来的一道烈焰。他想,烧吧,烧吧。把他烧的干干净净,接纳他,就连余灰也撒在这片土地上,被吞噬得干干净净。

比嘴唇先一步蹭着的是彼此的鼻尖,这前所未有的近距离扰乱了呼吸,高温扭曲了他们之间的空气,所接触的地方都在微微发抖。罗顿了一下,仰头便将自己贴了上去。

这就是太阳的温度。除了最开始相碰撞的地方像是触电一样麻麻的,带着痒意,随后他就什么都感受不到了,只有永无止境的滚烫,像是把火焰吞了进去,烧得他上下牙关打颤,满脸灼热。呼吸乱了套,但他管不了这么多,顾不上了,大脑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了。

本来应该只是浅尝辄止的一个举动因胶着的动作而拽入深渊。罗收紧手指,路飞的头发扎着他的掌心,带着丝丝痛楚,却无法唤醒他的理智。他微微张开嘴,堆积在双方唇齿间的火星就落了下来,随即罗又堵了上去,跨越了那道线,来到对方的城池下,用柔软的细软敲开了铁壁铜墙。

路飞整个都木在原地,被罗牵着鼻子走,直到火舌窜进口腔的一瞬间,才浑身震了一下。罗的手死死地抠着他,像是要推开,又像是怕被推开。

缠在一起的舌在海浪里焦灼着翻天覆地,湿漉漉地撞在一起,分不出个高下,反倒生出惺惺相惜的意味,难分难舍。

忘了呼吸,逼近的窒息感只会让当下的感受愈发深刻。罗整个身体都开始变得轻飘飘的,像是灵魂舍弃了躯壳般。太过了,但再过分一点,再逼着往前推,路飞就应该彻底明白他的意图,会觉得这种行为恶心吗?离开他,没错,就这样离开,那样的话才是他应得的结局——

       

 

逼近极限的一瞬间,他们终于松开了彼此,急促地呼吸着,来不及说话,只有雷响般的心跳声咚咚地砸在胸腔上。罗有些眩晕,像是在做梦的不真实感,直至他的双肩被攥得生疼。罗迟疑了,连光是去想象路飞此刻的表情都做不到。

“喂……特拉男,”路飞仍然说的有些断断续续的,罗没注意到他的语调是十分轻快的,“刚才的事……”

罗浑浑噩噩地下意识畏缩了一下,却因为路飞禁锢着他的力道,不得不抬眼见证这一刻。

但他只是撞进了一片真切的欢喜中。在他面前的这张脸上,眉目间都溢满了跃跃欲试的兴奋。路飞张扬着笑,那笑直直地就钻进了他的胸腔里,带着肆意驰骋的意气风发。

——活下来了。

路飞抬手攥紧罗还搁在他脸侧的手,他们手心贴手背,压在路飞的脸侧,感受到他嘻嘻地笑开所造成的颤动。

“再来一次!”路飞无意识地舔了舔还沾着余温的嘴唇,刚才在口中烫得几乎要融化开来的舌头透着红,将嘴唇润了一圈,“再教我一次……下次我绝对会赢过你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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